導讀/政治大學中國文學研究所博士生 徐禎苓
「兒子,你要記住:第一,你是神的兒子;第二,你是中國的兒子;第三,你才是我的兒子。」這是陳映真的父親陳炎興牧師到獄中探望他所說的,希望他能闡發基督精神,為世人犧牲。因此字句裡流露從宗教而民族而家庭,大我到私我的等差之愛。受此庭訓,加上傳承自五四新文學感時憂國的脈統,他的小說〈加略人猶大的故事〉中也呈現了相應的思維。
〈加略人猶大的故事〉將猶大描寫成饒富熱情、憂國憂民的社會主義青年,因懷抱政治、社會理想而追隨耶穌,然則,他內在卻有更強烈的改革欲望,所以當他體悟政治、社會的革新需要有野心的領導者才能付諸實行,失望耶穌不愛權力而難以推行。在理想驅策下,猶大私心決定要利用耶穌在以色列人心目中的崇敬,作為實踐自我抱負的棋子──利用耶穌之死,激起群眾的憤懣以推翻羅馬政權。於是,猶大出賣耶穌。但當猶大凝望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,才真正徹悟愛的真諦。即使心存悔意,將30塊錢交還祭司,終究遭世人冷情以對,乃至吊死以終。
如此一來,猶大並不真的如《聖經》所載,是為了金錢而眾叛親離,反倒帶有更深層的動機與崇高的使命。猶大對於耶穌始終糾結著孺慕、失望和算計的錯綜心緒,實際上這也是宗教、民族和倫常經常要面對的相互拉扯。只是沒有想到,猶大的如意算盤淪覆,歷史現實讓敗落的人變得卑鄙不堪。作家特別刻劃了綁在他身上的紅腰帶,那條貫串全篇的紅色腰帶,從初始的明亮豔紅到骯髒破爛,不啻是在映照猶大的人格,從熱血正義轉向了沉淪腐敗。顯然小說家典借《聖經》的過程,重思經文教義,另外增添了關懷社會的視角。
倘若進一步將故事對照小說家書寫和發表的1960年代,臺灣時逢冷戰、戒嚴與反共的時代背景,則此篇略略帶有自傳況味,猶大顯然也投映出小說家自身對於改革現實的渴望。猶大是一個企圖改造、解放之人,但僅有地域性的考量;耶穌則是一個顛覆時代的思想家,卻不幸遭人出賣、處死。藉此故事,令人思索基督教與社會主義之間的關係。整體觀之,小說家在重寫聖經故事時,細膩著墨、剖析猶大內心,勾畫人性的虛妄和真實,少了犀利的譏誚,多了溫柔的情腸。
文/徐秀慧
陳映真(1937-),出生於苗栗竹南,原名陳映善,2歲時過繼給三伯,改名陳永善。筆名「陳映真」是為紀念其早逝的孿生哥哥陳映真而取的。在發表評論文章時,則用許南村、石家駒等筆名。陳映真以小說與文藝理論著稱,也創辦闡揚關懷與愛的《人間》雜誌(1985-1989),影響許多青年學子。
在陳映真人生中有兩件大事影響他甚鉅,一為1958年養父的去世,一為1968年「民主臺灣聯盟事件」。1958年養父去世後,家道遽而中落,因之而來的挫折和困辱情緒,造成他早期(1959-1961)作品的蒼白色調。隨著創作的成熟,1960年代陳映真轉向冷靜、理性、寫實,發表有〈將軍族〉、〈唐倩的喜劇〉等小說。1968年,陳映真原受邀赴美參加美國愛荷華大學(University of Iowa)「國際作家工作坊」(Writers' Workshop),卻因前一年(1967)與友人共同籌組「民主臺灣聯盟」,被以聚讀馬列共黨主義、魯迅等左翼書冊及為共產黨宣傳等罪名,遭逮捕入獄。
1975年出獄後,陳映真以舊作結集出版《第一件差事》及《將軍族》復出文壇,並以許南村的筆名發表〈試論陳映真〉,做為與過去自我的、小知識分子偏執的告別。1977年以〈鄉土文學的盲點〉一文加入「鄉土文學論戰」,並成為論戰中心的鄉土派主將之一。而隨著政治、社會風氣漸趨自由,陳映真自1984年開始把1950年代的真實狀況寫成〈鈴鐺花〉、〈山路〉等政治小說。1987年與胡秋原等人共同成立「中國統一聯盟」,並擔任首屆主席。1990年後經常往返中國與臺灣兩地。
陳映真是位知性的思索型作家,將思想投注於文學創作及評論當中,除上述之小說外,尚有散文、隨筆、文學評論等,其中,文學評論有《知識人的偏執》(1976)、《孤兒的歷史、歷史的孤兒》(1984)、《西川滿與臺灣文學》(1988)、《中國結》(1988)等。雖因國族認同立場與部分文壇人士不合,於臺灣文學史上頗受爭議,但在思想上的歷史縱深,和以「人」為本的小說創作,在臺灣文學史上之地位及影響不容小覷。
摘錄自臺灣大百科全書,中文全文請見:http://nrch.culture.tw/twpedia.aspx?id=2287
原著名稱(中文): | 〈加略人猶大的故事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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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著名稱(英文): | Judas Iscariot’s Story |
發表年: | 1988 |
選集名稱: | 《我的弟弟康雄》 |
作家: | 陳映真 |
原著語文: | 中文 |
文類: | 短篇小說 |
出版社: | 臺北:洪範出版社 |
出版年: | 2001 |
ISBN: | 9789576742156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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