導讀/靜宜大學臺灣文學系副教授 賴松輝
陳千武〈獵女犯〉收錄於小說集《獵女犯──臺灣特別志願兵的回憶》(1984)中,題材來自作者自身參與的南洋作戰經驗,可歸類為自傳體小說。作者將戰場上的空襲、作戰、徵糧、俘虜等經歷寫入小說,內容交織著生死、階級(民族)壓迫、禁制的性愛等主題。小說集有兩個關鍵字:獵女犯、志願兵。後者指日本軍部徵調臺灣人當兵的歷史事實;前者指日軍為滿足軍人性的需求,掠奪印尼女性為「慰安婦」的不人道故事。
1942年,日軍偷襲珍珠港,掀開太平洋戰爭序幕。日軍南進支隊迅速挺進南洋,擊敗盟軍,襲捲從菲律賓到新幾內亞一帶的大小島嶼。隨著戰線拉長,需要補充更多兵源,於是「臺灣軍」(日軍以臺灣為駐地故名之)司令部開始徵調臺灣人入伍。小說主人公林逸平(陳千武在小說的替身),以志願兵名義進入「臺灣特別志願兵訓練所」受訓,後派駐南洋戰線最南端的帝汶島。這個島嶼位居澳大利亞與馬來西亞航線的重要中點,原是葡萄牙的殖民地,在日軍擊敗盟軍後,成為日本的新殖民地。1943年,盟軍集結軍隊,攻守異勢,日本海軍屢屢敗戰。接著,盟軍太平洋戰區司令道格拉斯‧麥克阿瑟採行跳島作戰,正好躍過了帝汶島。島上守軍雖因此未被俘虜,但實則與日本軍部的運補作業完全中斷,軍人無法調動,故被稱為「天然俘虜島」。
「生命無常」是戰爭文學常見的主題,小說集中也充斥著陳千武對生命的叩問與思辯,像是在〈運輸船〉中,臺灣志願兵們乘坐運輸船艦前往戰地,出發前各自向觀音媽祖、玄天上帝祈求平安的護符,卻遭同船的日本士兵恥笑,稱這些護符不比來自日本、能「武運長久」的護身符。然而在美軍臨艦掃射之下,無論何處求得的護身符都被子彈貫穿。而在〈獵女犯〉中,作者則藉「性」巧妙的反諷了日軍「軍國主義」及「大東亞共榮圈」的宣傳。軍隊的主體以青壯男性為主體,除了少數醫療院所,女性被拒絕在封閉的軍營之外。而戰場壓力下性需求如何尋求出口呢?首先,在日本部隊裡,「性」是少數專權者獨享的權力,日本軍官將傳令林逸平當作其洩慾的對象,林的肉體被徵召為國家的砲灰,更奉獻給部隊專權者供其淫慾。其次,日本軍部為了解決士兵性的需求,派軍俘虜印尼女性,加以訓練之後,擔任「慰安婦」(戰地妓女),滿足官兵的生理需求。林逸平被任命為押送女性俘虜的隊長,故他自稱「獵女犯」。
日軍原本宣揚「大東亞共榮區」,解放被西方白人殖民的南洋各民族。但實際上卻繼位為新殖民者,掠奪殖民地的資源。然而被圈鎖在帝汶島上的日軍也像是被俘虜的囚犯,因為盟軍掌握了制空權,島上日軍無法遷移,也無法獲得補給,實則與被俘虜的慰安婦無異。於是,這部作品不僅描寫了小人物在大歷史下的種種無奈、不堪,而更是作者對歷史、生命等所提出的深沉控訴。
文/羊子喬
陳千武(1922-2012),本名陳武雄,南投名間人。筆名有桓夫、春岡咲人、千衣子等。1935年進入臺中一中就讀,受日本歷史小說家吉川英治的作品啟蒙,1939年寫下生平第一首詩〈夏深夜的一刻〉(〈夏深夜のき一時〉),發表於《臺灣新民報》,開始步上文學之路。詩作受到日本現代詩人的影響,曾自述涉獵超現實主義、現代主義、新現實主義等創作方向,但所追隨者實不限於一格。
臺中一中畢業後,進入臺灣製麻會社做工,1942年成為「志願兵」入伍,隔年赴南洋參戰。1960年代始以太平洋戰爭經驗陸續發表作品,如詩作〈信鴿〉及小說〈獵女犯〉等,皆為代表。第二次世界大戰後,因語言隔閡,陳千武直到1958年才又開始以中文發表作品,1963年出版《密林詩抄》,成為跨越語言一代的詩人。1964年參與「笠詩社」的創立,為12位發起人之一。後陸續任職於林務局八仙山林場、臺中市政府、臺中市文化局等,並曾任教於靜宜大學中文系、高雄師範大學文藝創作班等。曾獲吳濁流文學獎、第一屆榮後臺灣詩人獎、國家文藝獎、臺灣文學家牛津獎等獎項。
陳千武常說「詩是一種抵抗」,慣用反諷的手法,深刻地探討日治時期與戒嚴時期,對於日常性語言的扭曲傷害,寫出被殖民者語言使用時的悲哀和無告。2003年由臺中市文化局出版《陳千武詩全集》。
摘錄自臺灣大百科全書,中文全文請見:http://nrch.culture.tw/twpedia.aspx?id=2261
原著名稱(中文): | 〈獵女犯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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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著名稱(英文): | Hunting Captive Women |
發表年: | 1984 |
選集名稱: | 《活著回來》 |
作家: | 陳千武 |
原著語文: | 中文 |
翻譯語文: | 英文 |
譯者: | 吳敏嘉(Michelle Min-chia Wu) |
文類: | 短篇小說 |
出版社: | 臺北:晨星出版有限公司 |
出版年: | 1999 |
ISBN: | 9575837681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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