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中央大學英美語文學研究所碩士 陳平浩
《童年往事》(1985)是侯孝賢導演自傳體裁的電影,講述了一個外省第二代的臺灣人,在高雄鳳山眷村的成長故事。
電影伊始,是侯孝賢本人畫外音口白,講述1945年一家人從廣東梅縣遷徙來臺,經歷八年抗日、輾轉抵臺的公教家庭,住進了日本敗走後留下的屋宅。口白聲音充滿情感,畫面中無人的家宅則突然出現父親於書桌前讀寫、母姐們忙碌於家事的影像──這是「招魂術」:追憶的口白,召喚著往事。記憶、故事、與故人,皆如鬼魂,借道一種敘事機制或儀式,才得以喚回。而電影的英譯片名The Time to Live. And The Time to Die.也暗示了:從童年到青年的成長,亦有什麼不斷死去──回憶總有鬼魂縈繞。
電影以三場死亡描述導演個人的成長史,也隱喻著外省人的臺灣史:在夏夜的一場停電中,父親溘然猝逝;「父親的缺席」說明了侯孝賢成長過程的缺憾,亦是其人多部電影的一個重要母題。多年後的夜半時分,母親咳血、兒子夢遺──除了彰顯了生死形影不離,不久後,母親死於喉癌,也呼應了侯孝賢另一代表作《悲情城市》(1989)中,暗喻「臺灣人無以發聲」的聾啞攝影師。由是,父母的接連逝世,更進一步隱喻了臺灣近代史的一個重要議題:不只本省人在二二八事件中成為孤兒,外省人也失去了祖國與母土。
再者,年邁的祖母在片中屢次企圖「走路回大陸老家」、卻一再迷途於歸鄉路上,因而,祖母之死,暗示了「回歸祖國」的不可能;她孤獨臥死日式榻榻米上,多日之後才被兒孫們發現,說明了兒孫一代,忙於升學考試、青春暗戀、以及預備前程;在臺灣成長的他們,已心繫臺灣的人事種種、已然成為臺灣人了。
來自廣東梅縣的侯孝賢,成長於高雄眷村,父母講客語、他卻在少年時代習得閩南語,唱臺語歌、在廟口鬼混打架,日後則以「臺灣史三部曲」(《悲情城市》、《戲夢人生》、《好男好女》)享譽國際。凡此種種,似乎隱然提示了複雜多元的「童年往事」,正是引導侯孝賢思考「臺灣」的重要背景,因而《童年往事》亦成為了觀賞與探討侯孝賢電影時的重要線索之一。
延伸文學主題: | 眷村文學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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